民主制度能否存續?

第二部分,共兩部分
第一部分 | 東協新聞室攜手合作:民主面臨圍攻

菲律賓馬尼拉 – 這個關於東協部分國家民主現狀系列報導的結尾部分涵蓋了柬埔寨、印尼和菲律賓。

來自Kiripost、Tempo和Rappler的報導反映了民主的不同階段:柬埔寨的民主處於萌芽階段,甚至是掙扎狀態;印尼和菲律賓出現倒退,但菲律賓本身仍顯現韌性,儘管存在倒退的擔憂。

柬埔寨青年對政治不感興趣

柬埔寨受到嚴格控制的政治版圖由執政的柬埔寨人民黨主導,該黨在總理洪馬內領導下掌握了125個議會席位中的120席。 

當局持續對反對派人士採取法律行動,數百名成員和支持者面臨包括叛國和煽動等指控,而前反對派領袖仍被軟禁,其他人則正在受審或流亡海外。 

在這種背景下,儘管柬埔寨擁有龐大的Z世代人口,青年參與政治的程度仍明顯偏低。 

國際透明組織柬埔寨分部2022年的一項調查發現,在1,600名年輕受訪者中,82%表示對政治沒有興趣或興趣不大,76%很少或從不討論政治議題。

有限的參與管道、政治知識的不足以及更廣泛的結構性限制被認為是主要障礙,促使人們呼籲制定全國青年政策並加強青年在決策中的代表性。

Kiripost Media於2021年成立,是柬埔寨領先的獨立媒體機構,專注於商業和科技報導。

印尼:1998年改革時代的終結 

作者:Anton Septian

授予蘇哈托國家英雄稱號,標誌著印尼改革時代的正式終結,這個時代始於1998年。27年前,學生和民眾迫使蘇哈托下台,他以腐敗和獨裁的方式統治了32年。

2025年11月10日,印尼國家英雄日,總統普拉伯沃·蘇比安托——蘇哈托的前女婿——授予他國家英雄稱號。這項決定似乎洗白了蘇哈托的罪行,同時改寫了歷史敘事。公眾提出的一個關鍵問題是:如果蘇哈托現在被視為英雄,那麼推翻他的學生和公民是否就成了叛亂者?

除此之外,許多人懷疑這是普拉伯沃清洗自己過去的一部分。普拉伯沃是一名前軍官,因被證實參與1998年綁架反對蘇哈托的活動人士而被開除。掩蓋改革歷史意味著掩蓋普拉伯沃當時的行為。

授予蘇哈托國家英雄稱號並非普拉伯沃自2024年上任以來唯一引起爭議的決定。他的政府正在改寫印尼國家歷史,包括1998年改革運動的時間軸。一個例子是從「官方歷史」中刪除了1998年5月暴動期間針對華裔婦女的大規模強姦事件。

自就任總統以來,普拉伯沃讓軍方廣泛參與國家事務,包括糧食安全計劃。這包括為糧食莊園項目清理森林,以及任命陸軍將領擔任負責監管稻米供應的國家物流局(Bulog)局長。他還任命他在軍中的前部屬擔任海關總局長。

普拉伯沃還計劃在五年內每年在每個城市建立150個新營。到2029年,將存在超過500個新營,包含約50萬名士兵。在各地區部署額外部隊引發了對干預實際政治的擔憂,包括在選舉期間的動員。更廣泛地說,軍方擴展到地方層面的存在威脅著1998年改革運動所堅持的文官優越原則。

印尼的民主面臨進一步威脅,因為普拉伯沃和幾位政治精英計劃取消直接的地方選舉,改由地方立法議會(DPRD)選舉。這樣的轉變將削弱公眾參與,導致地方領導人不是由人民選出。這些領導人會更傾向於服務政治精英而非他們的選民。此外,地方議會的選舉往往具有交易性質,容易出現為獲得政黨選票而進行賄賂的情況。

事實上,這些倒退早在2014年至2024年執政的佐科·維多多總統時期就已經開始了。廣為人知的佐科威通過削弱負責制衡行政權力的機構來削弱印尼的民主制度。這不是通過激進的系統性變革完成的,而是通過行政擴權。

通過籠絡大多數政黨,佐科威收編了眾議院(DPR),使議會變得不具批判性,淪為政府政策的橡皮圖章。1998年改革時代的兩大產物——憲法法院(MK)和肅貪委員會(KPK)——也被削弱了。政府和議會修訂了憲法法院法以控制憲法法官,而對肅貪委員會法的修訂則剝奪了這個反腐機構的獨立性。

表面上,印尼仍然看起來是民主的。但實際上,其民主支柱幾乎已經崩潰。到佐科威2024年總統任期結束時,印尼已經成為一個以獨裁法制主義為特徵的國家。

因此,普拉伯沃——通過選擇佐科威的兒子吉布蘭·拉卡布明·拉卡作為競選搭檔,在2024年總統選舉中獲得了佐科威的支持——在民主已經遭受重創並瀕臨崩潰的情況下上台掌權。

Tempo是一家以深度調查報導聞名的印尼新聞機構。它最初於1971年以雜誌形式出版。1994年被新秩序政權查禁,Tempo在1998年蘇哈托下台後恢復出版。Anton Septian是Tempo的執行編輯。

菲律賓民主的諷刺 

作者:Chay F. Hofileña

在經歷了羅德里戈·杜特蒂那段動盪不安、假裝民主的獨裁統治歲月後,菲律賓正在為前獨裁者之子費迪南·E·馬可仕的統治做準備,人們預期情況可能會更糟。

馬可仕重返權力中心——這得益於小馬可仕與時任達沃市市長、發動殘酷「反毒戰爭」的杜特蒂之女莎拉·杜特蒂之間不太可能的聯盟,粉碎了由時任獨立候選人蓮妮·羅布雷多領導的反對派的希望。 

儘管在2022年總統選舉前的造勢活動中掀起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粉紅」浪潮,集會吸引了大量群眾,但羅布雷多只獲得了接近28%的選票。她的對手馬可仕以3,160萬票(相當於投票人數的58%以上)壓倒性勝出。羅布雷多獲得不到一半,即1,500多萬票。 

不少為她積極競選的菲律賓青年在她令人心碎的失利後流下了眼淚。他們必須被提醒,僅憑集會的群眾規模並不能贏得選舉。許多人相信,一個龐大的虛假資訊網絡助推並確保了馬可仕的勝利。

投票率高達83%,顯示民眾對COVID-19疫情以來首次舉行的總統選舉高度關注。

臨近中期選舉時,馬可仕-杜特蒂的權宜聯盟迅速走向不可避免的結局:在莎拉·杜特蒂被指控濫用機密基金、她的父親羅德里戈因涉嫌危害人類罪被逮捕並送往海牙國際刑事法院,以及彈劾她的嘗試失敗後,爆發了醜陋而痛苦的破裂。最高法院在這項具爭議性的決定中發揮了關鍵作用,裁定國會的彈劾行動違憲。

2025年5月的中期選舉對馬可仕政府來說是一場慘敗,在12個參議院席位中只獲得了6席。結果也標誌著總統權力顯著削弱,無法集結所有政治力量來推動政府候選人獲勝。

從表面上看,菲律賓的民主充滿活力且非常活躍。 

總統本人在2025年7月的國情咨文中公開了獲得防洪合約的全國頂級承包商名單。他鼓勵調查記者自行挖掘,結果揭露了數十億披索因腐敗而損失的眾多醜聞。國會兩院舉行聽證會,揭露了與政客關係密切的承包商肆無忌憚地將前所未聞的巨額公共資金中飽私囊。

菲律賓公民憤怒地站了出來,參加集會譴責對國家預算的操縱助長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腐敗程度。公共資金被輕易達到數百萬披索的回扣吞噬,只剩下原定預算的一半用於項目。這造成了不合格的防洪基礎設施,導致災害期間大量人員死亡。

雖然民主允許各種聲音被聽到,並允許政府不同部門以某種獨立性運作——這可能也是一個軟弱總統帶來的可喜後果——但它也阻礙了因治理問題而惡化的經濟增長。 

對於2025年,儘管受到腐敗醜聞的拖累,樂觀主義者仍預測該國將成為東協增長最快的國家之一。民主派力量希望這一預測能夠實現,因為如果另一位杜特蒂在2028年總統選舉中重返權力中心,可能會看到歷史的醜陋重演,而教訓永遠不會被銘記於心。– Rappler.com

Rappler於2012年1月正式推出,由2011年的Facebook頁面MovePH演變而來。它建立在三大支柱之上——新聞、社群和科技——並由諾貝爾獎得主瑪麗亞·雷薩擔任執行長。Chay F. Hofileña是Rappler的創始人之一,擔任調查編輯和培訓主管。